裂痕

芭芘娃娃

又是周末。
左手边走着的是一名唤作裘诺的女子。她面容凄戚，缓慢地诉说着她与另一个女子之间的情谊以此刻的不和。低低的声音里有着她不经意间流露的哀伤，带着微微的委屈。瞬间把我击中。
不停地追问着为什么的女子。多么像与多年前的自己。面对即将走近的疏离，遗忘或是离散，满目迷惘，不停地寻求答案。
其实，没有谁能够回答你。
因为感情原本就毫无章法。有时，你倾尽所有，最终换来笑话一场。有时，表面上你亲我恭，暗地里却是互相的贬低。有多少人表面风光，就有多少人背后黯淡。同样，在一起时有多么亲密和友爱，分开后就有多么的疏离和漠然。
友情这东西，常常比爱情来得伤人。爱情是毒，我们饮鸩止渴；而友情，却是酒，我们都是酒鬼，日日贪杯日日醉。爱情可以轰轰烈烈，在一起时甜言蜜语，分手后亦可嚎啕痛哭。而友情，注定了只能默默无闻。平日的善待仿佛是顺其自然的事情，因为太过自然，所以分手后亦无法找到足够的理由把自己灌醉。如果你长久沉迷在失去的悲伤中，长久地迷失在对友情的缅怀里，或张扬或含蓄的指责便扑面袭来，旁人皆笑你太矫情。
于是你擦了泪，扬起勉强的笑脸，若无其事一般吃饭睡觉。只是，在深夜里，在阴雨天，友情这道暗伤，会让你痛的没有丝毫气力。

又是周末。
该是又一个空的日子。这种空不是表现在无所事事不用上课等方面，它只针对内心而言。曾不无嘲讽地笑自己孩子心性，不喜一人独处，不论上课吃饭还是看书睡觉都想要有人一起。多个人，即多一份热闹吧。抱着这样的初衷，亲近一切欢娱的事物。
长久以来养成这样的走路方式，轻挽身边朋友的胳膊，微微地把身体倾斜，靠着她慢慢地走，间或仰头微笑表示赞同。这是一种迷恋，迷恋他人身上的温度，所以上前紧握。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简单。不知是我本性贪婪，还是福缘太浅，诸如宠爱、疼惜这样的词汇不会出现我的身上，也不能够拥有长长久久的情感。总是逃脱不开分手和别离。掌心空洞，是注定的果。

也曾与人友好相处。真心做知己好友。在一起时，都会惦记着对方，会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彼此。即便是遇见了爱情，也恨不得能够与她一同分享，其中的点滴甜蜜。
后来，我们为另一个人的介入一直争吵，以至长时间地不说话，彼此静默。
她身旁的位置不再属于我，看着她们的出入成双，忽然心凉。实在难熬这种种难言的委屈，于是投奔了一直善待我的天天。因为天天的慷慨，我得以安然度过那年酷夏。午后阳光普照，双眼朦胧，回顾之前种种，只觉满目无限少年纯真时光。莲花茂盛，夏日空阔，心头遗憾萦绕。
她已经抽身而退。我还能怎么样呢？
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清凉好感，湮没在彼此淡漠相看擦肩而过的身影里。失去是情分不会再回来。
各自不同的脾性，决定了对待感情的不同处理方式，我们回头看过往，竟无一丝欢喜。只觉厌烦。两人如同进入不同餐厅的饥饿者。眼前缤纷选择，过往的辛苦维持，太过遥远。
看见她与别的女子在一起，依旧笑语不断，而且从不避讳自己，我默然明了。
她来，我走。这便是最后的结局，也是我对自己的成全。
友情里面。也讲究忠贞。容不得第三者。

时光在指缝里，在猜测与臆想，委婉与任性之间匆匆流过。
转眼，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行走的生活。泡馆，吃饭，独行。这是现在的生活。
再看身边这位唤作裘诺的女子，看她带着委屈的侧影，忍不住，深深叹息。这个女孩，和我一样，其实有敏感的心，小心翼翼，期盼卑微留住友情，等到的，是她自己给自己找好的台阶。
我没有错。这是一句默念在心里的话。
面对自己想要挽留的女子，裘诺默默无语。一切都在她的目光里。只是那个人已经做了决定，她说：惟有离开，才能为自己留下最后一点稀薄的自尊；我想，我们都可以，空空的前行。

曾经。呵。又说曾经。我是那么羡慕那么羡慕她们三人的友谊，亲密无间的样子让我黯然神伤。她们懂得彼此的内心，知道对方需要什么，并慷慨地给予。
下那么大的雨，因为其中一人要离校回家，剩下的两人一路撑伞相送，滴滴答答直到她的身影随着公交消失在雨中。两人相视一笑，然后一同哼着歌慢慢地走回来。
又有，每次开学，在本省的两位会先到学校，安静等家在远方的她的到来。即便是在深夜，也为她耐心等候。床已铺好，棉被已晒暖和，热水也已烧好盛在壶里，一切都准备妥当，只等待她来。
原以为她们会在友爱的状态里一直在一起，如同我早年在乡村看见的溪水，长长久久。那一刻，看见她们彼此满足的笑颜，我为自己的形单影只而生出无限懊恼，于是低了头走开。
此刻。看见她们离离散散的摸样，心里的失望和哀伤无法抑制。只想劝说了她们快快和好。只是，她们三个，有人独自踟躇前行，有人望着前者离去的背影默默无语，有人别转过头低低叹息。原先姐妹情深，因着什么，走到今日这般迷惘离散境地。
作为旁观者的我，亦觉无限凄凉。

关于爱。关于相守。关于地老天荒。都是烟火夜里的幻觉，在空中绚丽绽放，落在地上已是满目破碎。
彼岸的繁华盛景。身处次岸的我，止步。凝望。
我们随着青春的到来有了年轻娇好的容颜，却最终收获了一颗苍老失真的心。
难堪的友情。
羡慕吗？贪恋吗？
问了。自己都发笑。
再无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