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又欠了谁

兼听则明

他是个律师。

    她是公司的一个主管，是他来到这个城市后，第一个让他感到友情温暖的人。

    也许同是独在异乡的缘故，他们惺惺相惜。隔三叉五，总会约着一起爬山，或者吃饭。友情始终维持在一个大家都看得见的水平线，不曾逾越。

    直到三年后，一个偶然的变故，使他和她的故事，嘎然而止。

    那一天，她无意中说起，自己一个很好的朋友的老公，因为故意打人致死，而必须被判至少十五年有期徒刑。那位朋友已委托律师在四处活动，希望法官在自由裁量权的范围内，从轻发落。代价是十五万元。可是，也许委托的律师办事不力，钱竟然送不出去。

    说完后，她问他，有没有相熟的法官，能不能帮上忙。

    他说，试试吧。

    几天后，他回复她，已找到可靠的法官，可以减到十年，代价是八万块。但必须在见到法院判决书的同时，付清钱款，钱事两清。

    她欣喜若狂，要了他的账号，并且郑重地作了承诺。

    两天后，她突然打电话给他，支唔着说，她的朋友因为生意的缘故，资金紧张，那八万块可能要迟几天到账，就几天。

    出于对三年友情的不容质疑，他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几天后，法院判决下来，果然如他所言，刑期是十年。

    可是，几乎在判决下来的同时，她的手机永远处于了关闭状态。

    他如坐针毡，并十分惶恐地一遍一遍拨打她的手机号，直至绝望。

    那个曾一起爬过山，吃过饭，并与他有着三年共同回忆的人，转眼之间灰飞烟灭。

    他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让自己平息下来，然后，清除了所有可以联系到她的方式。然后，他请那位法官吃饭，赔礼道歉，并如实讲述了自己被欺骗的经历。当然，该承担的经济责任，他一一承担了。

    事情过去二十天后，他坐在我的面前，十分平静。他说，很庆幸当初没有一时冲动找人报复她。还说，他的人生不曾亏欠她任何东西，她这一生却永远亏欠了他。

    她显然不知，良心的亏欠比金钱的亏欠，远来得让人痛苦。

    望着眼前这个走出困境的男人，我突然心生安慰。

    金钱本身并无罪恶，是人们让它变得充满罪恶。物欲的世界里，金钱似乎成了衡量人心的屡试不爽的唯一天平。

    可悲的是，一些人因此人性泯灭。可喜的是，一些人因此超脱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