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粉事件由生化危机正在演化成社会心理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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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三鹿肇始，国产奶粉引发的中国乳业第一轮风波还未褪去，春节后，大量食用多美滋、雅培、美赞臣、惠氏等进口婴幼儿配方奶粉的孩子相继被诊断出肾内有结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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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国家质检部门排除了三聚氰胺的因素之后，到底是何物导致了宝宝的结石?这像一个巨大的谜面，考验着中国政府和民间的智慧。在经历了初期的恐慌后，政府与社会各界逐渐回归理性，谜底正在被层层揭开。

　　“如果不是三聚氰胺，那到底是什么引起了结石啊?”在看完国务院新闻办3月2日上午举行的《食品安全法》新闻发布会后，蒋亚林的疑虑并没消除。她一直怀疑女儿的结石，是由所食用的多美滋奶粉引起的。

　　在这次新闻发布会上，国家质检总局新闻发言人李元平表示，质检总局对2008年9月14日以后生产的奶制品，包括多美滋、惠氏进行了持续跟踪监测，还对9月14日进口的奶制品留样进行了三聚氰胺检测，“所有抽查到的奶制品检验结果都符合三聚氰胺临时管理限量值的规定”。

　　此前，2月13日，上海质量技术监督局发布通报，多美滋婴幼儿食品有限公司2008年9月14日前生产的多美滋配方奶粉，企业共送检1741批，涉及产品25048.84吨，经国家指定的检验机构检验，全部未检出三聚氰胺。2月17日，国家质检总局向媒体通报了对多美滋奶粉的调查情况，经检验，该企业进口的原料奶粉未检出三聚氰胺;该企业按国家有关部门规定对已售出的9月14日之前生产的奶粉全部进行了清查，经检验未检出三聚氰胺。2008年9月17日质检部门对该企业驻厂监管以来，该企业出厂的配方奶粉经指定的检验机构批批检验，均未检出三聚氰胺。

　　蒋亚林注意到了质监部门从“未检出三聚氰胺”到“符合限量值规定”的微妙变化。毕业于美国密歇根州立大学的生物化学博士方舟子对时代周报记者说：“这三种说法不好说存在矛盾，未检出三聚氰胺也属于符合三聚氰胺临时管理限量值的规定。关键是鉴定过程、结果要公开、透明，比如参与鉴定的专家都有哪些人，和企业有无利害关系，都应该让公众知道，其结果才会让人信服。”

　　“现在，我们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不知道它的威力。那种不确定性啊，让人更恐慌。”蒋亚林对时代周报记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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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化危机症候群

　　去年三鹿奶粉事件爆发后，蒋亚林就一直想给女儿做一下检查。


去年9月19日，她带着女儿到医院做了第一次检查。结果是，女儿双肾患有结石，有米粒大小，也就3mm左右。

　　想起当时的情景，她至今仍感慨不已，“拿到了女儿的B超单，我的头都是晕的，我还跟那个检查的医生说，你给仔细看看，我的女儿喝的是进口奶粉，是多美滋金盾，会不会看错了?”那个医生很明确地告诉她：“我不管你的孩子喝的是什么奶粉，我现在就知道从B超显示你的女儿现在有结石，而且是双肾结石。”

　　在这8天前的9月11日，三鹿奶粉被查出含三聚氰胺。9月16日，质检总局宣布外资品牌暂未检出三聚氰胺。当时人们都认为三聚氰胺是结石宝宝的罪魁祸首。

　　尽管蒋亚林实在不敢相信这个残酷事实，但当天她就给女儿戒掉了任何奶制品。女儿2007年6月27日出生后，蒋亚林就一直给她喝多美滋金盾金装多学1加奶粉，辅助母乳喂养。女儿1岁断奶以后，便开始食用大量的多美滋奶粉。

　　蒋亚林很感谢那个医生，“要不是他给了我女儿身体真实情况的B超单，也不会有后来的事，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家长得到警示带孩子去检查，发现了孩子的问题”。

　　蒋亚林说的事就是她的维权之路，以及如今成为挑战多美滋的名人。起初，她找到多美滋的生产商英特儿营养食品有限公司，结果被公司指责为喂养问题。她便在网络上建立了“多美滋结石患儿”QQ群，希望可以把因食用多美滋奶粉而导致结石的患儿家庭聚集在一起，共同向多美滋维权。

　　春节后，食用多美滋、雅培、美赞臣、惠氏等进口婴幼儿配方奶粉的孩子被诊断出患肾结石的情况，不断被媒体报道出来。这背后是以重庆结石患儿家属李雪峰为代表、以“结石宝宝之家”网站创始人赵连海为代表的家长们在崎岖的维权路上艰苦卓绝的努力。

　　在QQ群里，这些各自在天涯海角未曾谋面的家长，就像兄弟姐妹一样抱团取暖。讨论着结石的病因、宝宝的治疗方案，以及如何依法理性地维护自己的权益，也时有插科打诨。有人如果情绪激动，也会有人及时提醒，要保持克制。

　　上海的翟姓患儿母亲张女士对时代周报记者说：“挺感谢蒋亚林的，如果不是她，我们也不会带宝宝去检查，要是等严重了才发现，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张女士介绍，儿子去年9月出生至今年2月12日一直食用多美滋1段多乐加，平时无异常现象，直到2月12日听说多美滋出事了，去给儿子检查，结果双肾有多个结石，最大的有5mm。

　　截至今年3月3日晚，蒋亚林已经收集到全国各地182名患儿资料，登记条件是出生证明、B超单、只喝多美滋奶粉等，只有两个例外。她特别记得，一个是原来喝其他牌子的奶粉，做过检查正常，喝了多美滋后，这一次查出来有问题。蒋亚林认真地说：“因为他有上一次检查正常的B超单，，我就统计在内了。”

　　这些患儿遍布于除西藏以外的全国大陆各地区，最小的60多天，最大的7岁，3岁以下的占90%。但在蒋亚林看来，这可能只是结石宝宝中极小的一部分。蒋亚林解释说：“我们是民间的网上登记，而且还有那么多的地方找不到我们的联系方式。最近辗转找到我的结石宝宝家长都说，网上很难找到我的电话。”上海的结石宝宝家长张祖德表示，这次很多孩子是没表现出症状的，不知道还有多少孩子有问题。

　　“我就是想知道答案。”这是众多结石宝宝家长的心声。神秘的结石抛出的谜面，像一个黑色的漩涡，将这些结石宝宝困在其中。

　　“奶粉事件开始时可以说是一场生化危机，但从如今的迹象来看，正在演化成一场社会心理危机。”一位心理学博士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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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无权威解释的“标准”

　　在蒋亚林看来，2008年9月19日，不仅是改变了她和女儿的命运、也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她觉得，如果再迟一天去检查，那结果可能就是另一个样子了。多美滋也就不会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暴露出来。

　　“如果我是去年9月20日去检查的，B超单就是"正常"。现在，我肯定会继续给我女儿喝多美滋奶粉，那后果会是什么?”蒋亚林如今想起来仍有点后怕。蒋亚林表示，这一天之后，当地的结石检查，4mm以下的都不记录，也不告诉家长。

　　今年2月1日，蒋亚林带女儿做了第二次检查。她这次找的是认识的医生，也是在同一家医院做了检查，结果是结石没有了，但有大量的结晶。医生对她说，是结石碎了，症状比几个月前轻了，但并没有给她出具诊断证明。

　　后来，她得到了一份河南省卫生厅出具的官方文件的影印版，该文件说如果医院检查出婴幼儿的结石小于4mm，是不告知患者家属的。“这是剥夺了家长的知情权。”蒋亚林生气地说。

　　这份盖有河南省卫生厅专用章的《河南省卫生厅关于重申严格食用含三聚氰胺奶粉患病婴幼儿筛查诊断和治疗管理工作的通知》的“内部明电”写道：为严格落实卫生部《与食用受污染三鹿牌婴幼儿配方奶粉相关的婴幼儿泌尿系统结石诊疗方案》(修订版)，重申了关于婴幼儿肾结石的诊断标准：(一)B超多切面显示4mm的团状强回声伴或不伴声影，方可诊断为结石。(二)已诊断结石、肾盂并肾盏扩张提示梗阻。(三)未见结石，仅见肾盂并肾盏扩张，不能诊断为本病。(四)严禁将“结晶”误报为“结石”。

　　河南省卫生厅办公室工作人员告诉时代周报记者，对此类文件的事不是很清楚，卫生厅应该不会发这样的文件，并要记者一定要以看到原件为准。

　　日前，一位知情人士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北京儿童医院就透露，很多结石在4mm以下的，都不记录。”3月3日，结石宝宝家长吕从飞带儿子到乌鲁木齐妇幼保健院复查定为结晶。吕从飞说：“这里的医生骂以前给做检查的武警医院，说不该定为结石，国家有规定。”

　　耶鲁大学医学院的助理教授徐建超对此很不解：“不是说你人为地规定一个数字，大于多少就算结石，小于多少就不算结石，这是毫无根据的，至少从医学上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

　　三鹿奶粉结石宝宝的召集人赵连海，曾就包括此事在内的诸多事宜向卫生部相关部门提出疑问。卫生部官员于今年2月24日亲自将《关于“三鹿奶粉事件”相关信访问题的答复》送上了门。但文件中，未见对此问题的回应。

　　赵连海表示还会就此事向有关部门提出质询。他充满忧虑地对时代周报记者说：“结石就是结石，怎么能按大小来区别诊断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仅就目前所筛查的范围而言，三鹿奶粉结石宝宝就不止2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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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谜底到底藏在哪里

　　让蒋亚林欣慰的是，2009年2月19日，卫生部专家还上门调查了蒋亚林女儿的情况，并带着孩子到医院做了第三次检查，出具的B超单是“正常”，也就是说结石消失了。


蒋亚林在B超单上看到“如透过乌云的阳光一样的亮点”，便问医生。医生说，有的亮点是正常的。

　　蒋亚林百思不解：“孩子戒掉奶粉多喝水，结石就没有了，我更想知道以前的结石是不是奶粉导致的?”

　　蒋亚林说，自从戒掉奶后，女儿除了春节那天喝了一点哇哈哈营养快线，没有吃过任何含奶食品。她常带女儿晒太阳，所以也从来没有刻意地补过钙。女儿一岁前是在浙江，发现结石是在贵州，症状变轻也是在贵州。据时代周报记者采访部分患儿家属得知，其中大部分均没有补过钙。

　　“这样就可以排除外界所怀疑的贵州水质的原因了”，蒋亚林接着说，“要是先天性的结石问题，我的孩子不会戒了奶粉后，没有采取任何治疗就有好转吧?”

　　蒋亚林表示，多美滋方面曾经找过她两次了解情况，但说来说去，还是归到“喂养孩子不当”，奶粉检验是合格的。蒋亚林回击说：“我们家孩子14个月啦，你说我喂养不当，我暂时接受你这个观点。那么，对于那些两三个月的结石宝宝，怎么解释?一般孩子到4个半月大时才添加辅食。那么，这几个月的孩子有结石了，你能给我一个说明吗，他就说不出。”

　　江苏的周姓患儿家属刘女士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宝宝至今6个月了，从一出生就开始喝多美滋金盾金装多乐加，在今年1月20日后听说多美滋奶粉出问题后，就带宝宝去医院检查，检查结果是：双肾结石最大2.5mm。“只能说明奶粉里没三聚氰胺，不代表没有其他的啊。”刘女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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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美滋在事件发生后的声明中称，“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传闻中的病因与多美滋产品有关”，并且在多家媒体上打出“多美滋真金不怕火炼”的广告。多美滋在广告中的用语耐人寻味，“感谢在谣言事件中对我们支持的所有方面”。而在其2月13日发表的声明中，也称“这一因毫无根据的谣言引起的社会风波，不仅使我们公司深受其害，也给消费者带来极大的困惑或恐慌。现在政府权威部门已经澄清了事实……”

　　记者致电多美滋奶粉服务热线，音乐过后电话中传来的是“上海质监局已公布检测报告，多美滋奶粉不含三聚氰胺，是安全的奶粉……”的声音。而对于记者询问是否奶粉中其他元素导致结石时，其工作人员强调“多美滋各项标准都是符合国家规定的”，并声称多美滋奶源都是由国外进口的。

　　上海质监局工作人员在接受时代周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奶粉是不是有其他问题，不是质监局能判断的，要由卫生部门判断，同时提醒记者“不用太担心，国家质检总局都检查出是没有问题的”。

　　多美滋公司中国区对外事务总监蒲家彬在接受时代周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从事情一发生到现在，没有收到官方包括国家质检总局确认的有导致结石的证据，所以他们称之为谣言事件。

　　蒋亚林确实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患儿是因食用多美滋奶粉而导致结石。她只能靠常识来推断。结石宝宝法律援助团的律师林峥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目前中国是没有相关法律支撑，只能由提出方来进行举证。目前他们已经把家长提交的奶粉样品送往北京的一个检验机构进行检测，看到底有什么问题。

　　李雪锋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除了三聚氰胺以外，奶粉里还有没有其他成分可以导致结石，这之前没有人去做这样的研究。既然身体损害的结果已经产生了，不应从奶粉有没有三聚氰胺去查，而应从结石宝宝的致病原因去查。”

　　在李雪锋看来，在企业和消费者相持不下的时候，政府应该站出来做这个事情。而且，他很欣喜地看到国家有关部门正在采取这样的行动。

　　在《关于“三鹿奶粉事件”相关信访问题的答复》中，卫生部作了如下答复：我部已对食用“多美滋”奶粉的患儿开展流行病学调查，从配方成分、原料使用、婴儿喂养方式等多因素进行分析，同时争取采集到食用“多美滋”奶粉患儿结石样本进行检测分析，有关进展情况将向患儿家属反馈。

　　“惠氏奶粉的问题上周开始爆出来。周六的时候，卫生部就有跟我们联络，通知去复查。我就觉得政府反应还是非常的迅速。这个还是值得肯定的。而且，还改变了以前的说法，以前说那个产品没有三聚氰胺，就ok了是不是。现在表达的方式有所改变，对其他的成分也做研究，看看有没有其他的问题。现在来说，我们也是看到了希望吧。”李雪锋表示。

　　蒋亚林表示：“我们的孩子现在表现出肾有问题，还有没有其他的问题，这是一个谜。我相信只要我们坚持不懈地努力，真相总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